2007年10月23日 星期二
何清吟自述--我的繪畫理念與風格的剖析
我喜歡繪畫,也不斷創作並展出作品,但是,我從來不敢以「畫家」自居。因為,我心目中的「畫家」,除了會畫畫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有獨到的原創力、敏銳的感受性、以及超越現實框架的視野與胸襟;能不為潮流所愚,不為現實所役。然而,我自問,自己離此標準尚有一段很長的距離,所以,每當別人以「畫家」相稱時,自己總覺得非常不自在。我曾經思索過,自己為什麼這樣喜歡繪畫?為什麼每次面對美好的事物總是按捺不住繪畫的衝動?於是我想,自己喜愛繪畫的原因,可能是來自內心深處對大自然的嚮往;崇山峻嶺浩瀚大洋的宏偉景觀,固然令我讚歎;漁村夜泊的風情,也令我低徊吟詠;不論徜徉於林間水邊,或赤足踩在草尖的朝露上,我總是強烈地感到大自然的節奏似與我的心跳與脈膊的節拍隱隱地呼應著。這種來自「原我」與「造化」的應和,每每令我情不自禁地興起繪畫的衝動。所以,我的畫大都離不開大自然的美與人間的情愛,以及對生命的省思與關懷。三十多年前,當我在唸師大藝術系時,曾經為「繪畫是什麼?」,「是物象的再現?」或是「心象的表現?」等問題思索過。後來,涉獵中外美術史,又多次造訪了巴黎、紐約及多處東西方藝術寶藏,但是,還是沒有參透其究竟,甚致於一九八二年赴美國加州州立大學的視覺藝術中心進修時,我還一味地追求著現實主義的表現風格。因為,我一直心儀瑞內‧馬格利特(一八九八~一九六七比利時人)的畫風,從馬格利特企圖探索知覺本性及矛盾事物所表現出來詭與壓迫感的畫面,常讓我感受一種錯愕的快感。然而,諷刺的是,我一直創作不出一件令自己滿意的屬於超現實風格的作品。直到有一天,我的油畫指導教授Mr. Robinson對我說:「Cindy!你作品的構想與技法都很好,但你本身缺乏一種叛逆的性格。如果你改畫你心中真正喜愛的事物,可能會更好些。」就這輕輕一句話,有如當頭棒喝,使我突然覺醒。是啊!自己本來就不屬於那種批判與分析的性格,如何能畫出感人的起現實風格呢?何必為了創作而扭曲了自己的個性與好惡呢?從此,我泙棄了自己內心所厭惡的高科技與高頻率所營造出來的「現代感」,讓自己回歸內心嚮往的大自然。基於前述緣由,我的繪畫作品,喜歡以人間及大自然的美為素材。「歌頌」與「批判」是藝術上常被創作者運用的兩種表現方式。在我過去與現在的作品中也常用這兩種表現方式來呈現我的所感與所思。此次畫展中展出的「大地之美」系列作品,就是我對造化的歌頌與詠歎;其中如「大地的律動」一作,是我對台灣東北角海岸的寫意表現之作;畫中海天相連,山林一體,天地交會在一婉轉靈動的海岸線上;碧藍的海灣形成一灘生命的活水,向上匯聚了蒼茫的風雲和曙光,向下滋潤了山丘梯田與瓦厝人家。整幅畫的主題在呈現一種天地間契合靈動的韻律,在此律動中,天象雖陰晦,卻有晴明乍現的禪機;大地雖貧脊,卻有強軔的生命力。這是我內心對天地生命蘊孕歷程的禮讚,也是台灣島國風土的精神描繪。「淡水暮色」是反映我鄉土情懷的作品;樹是老邁的,颱風推倒了,它還是堅韌地爬起;河邊小吃攤販旁,有聊天的老人,斜陽以金黃色調向人間告別,夜幕即將降臨,然而,明天破曉後,老樹仍將在此吐新葉,人們也將照常在此活動……,我以六十高齡,描會此情此景,也應是我內心對人生斜陽的輓歌吟唱吧!此外,在我的作品中,如「蓬萊第一峰」、「漁歌」、「秋山黃樹」……等等,以表現上述「詠歎情懷」的作品,不勝枚舉,限於篇幅,不再贅述。此外,如「生命的省思」系列作品,則是我個人對生命價值或社會現象的批判之作;如「失重的陀螺--狂飆台北」一作,我引用西洋美術未來派的手法,將一九八九年台北的社會夢魘作為探討的內容;畫面上,我有意以飆車族、金錢遊戲、交通阻塞、與抗爭的人潮等現象,構築成一個失衡的陀螺或旋風……,一種不確定的價值觀,使台北人陷入不安的夢魘。畫中可見,在風暴區中,台灣錢滿天飛、飆車族忘我的玩命、升斗小民對天價的魔天大廈瞪目結舌,於是抗議之聲,抗爭之伍一波又一波,到頭來,抗爭的爭得了什麼?不定的價值感,才是台北人的夢魘。此外,在我的作品中,如「宿命」聯作、「無根的大樹」、「混凝土的叢林」等都是這一 類型的作品。最後,我認為,我的作品在形成風格上,不刻意追求潮流,但也不喜歡墨守成規。每一件作品,祇是我由緣生境,以心造景的結果。藝術的追求永無止境,對我來說,現在只是起步,我將努力踏實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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